文/钟岳文
摘要:据统计,《山海经》记载了100余个国家、近3000个地名、447座山、300余条水道、204个神话人物、300多种奇兽、400多种植物、100余种金属和矿物。至于散布于全书中的神话传说,更是俯拾皆是。
内容包罗万象
在中国古代浩如烟海的文化典籍中,《山海经》是相当独特的一部,有着“天下奇书”之称。
关于《山海经》书名的含义,有学者认为:在先秦古汉语中,陆地隆起高耸的地貌叫“山”,人和物的聚集众而广叫“海”,划分山系、区域叫“经”。“山、海、经”的原意是:“山、水、人、物和区域的划分。”还有学者说:《山海经》顾名思义,它是以山为经、以海为纬来记述上古社会的。书中的“山海”观念囊括了名山棋布的海内华夏和四海之外的广大世界,含有天下和全世界的意义。“经”是经历、经过的意思,有别于儒家的经典之义。综合而言,《山海经》就是上古先民对自己经行世界的一次记述。无论哪种解释,都强调了这部书所记载的内容包罗广泛,而且反映的是当时人们的一种生活状况。
事实确实如此。今天通行本的《山海经》共十八卷,包括《山经》《海经》两部分。从卷一到卷五是为《山经》(又称《五藏山经》),它以四方山川为纲,依南、西、北、东、中的方位次序分篇,每篇又分若干节,节与节之间又用有关联的语句相承接。从卷六到卷十八是为《海经》,《海经》又包括《海外经》四卷,主要记载海外各国的奇异风貌;《海内经》四卷,主要记载海内的神奇事物;《大荒经》四卷,主要记载与黄帝、女娲和大禹等有关的许多神话传说。最后一卷则是对《山海经》地理状况的总结。
据统计,《山海经》记载了100余个国家、近3000个地名、447座山、300余条水道、204个神话人物、300多种奇兽、400多种植物、100余种金属和矿物。至于散布于全书中的神话传说,更是俯拾皆是。我国著名神话学家袁珂先生称赞它“非特史地之权舆,亦乃神话之渊府”,真是恰如其分。由此可见,这部书的内容涉及上古社会地理、天文、历史、神话、气象、动物、植物、矿藏、医药、宗教等诸多方面,是一部反映当时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在《山海经》里,我们可以看到大量光怪陆离的神仙。比如南次三山有龙身人面的山神,而西次二山的神仙有的是人面马身,有的是人面牛身。这些半人半兽的形状究竟有何意味?实际上,这是原始先民对自然和祖先的一种祭祀形式,半人半兽是原始人的幻想,是人类早期思维的投影。通过描绘这些半人半兽的神仙,先民们对祖先的图腾崇拜就被折射出来。
正是由于《山海经》内容包罗广泛,还记载了大量奇诡的神仙异兽,使得后人对这部书的性质和归属有着不同看法:像西汉的刘歆认为此书内容“质明有信”,属于记载山海水土、风俗物产的地理学著作,西晋郭璞也认为它是一部可信的地理文献;后来的《隋书·经籍志》《旧唐书·艺文志》《新唐书·艺文志》等史书又把它列入史部地理类。而明代学者胡应麟则称此书是专讲神怪的书:“《山海经》,古之怪语之祖。”清代《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中说《山海经》“实则小说之最古者尔”,将其列入子部小说类。
到了现代,学者们的观点更是见仁见智:袁珂先生认为《山海经》乃神话类著作,说它是“现存的唯一的保存中国古代神话资料最多的著作”。鲁迅先生则认为“《山海经》今所传本所载祀神之物多用糈(精米),与巫术合,盖古之巫书也”。除上述说法外,还有学者认为它是“一部氏族社会志”“神话政治地理书”,等等。
意见难以统一,正体现了这部书的“奇”,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人们对这部书的重视程度。
成书年代众说纷纭
我们今天看到的《山海经》并非最初的原貌,而是西汉末年刘向、刘歆父子带领一批校书大臣校订而成。刘歆在《上山海经表》中说:“侍中奉车都尉光禄大夫臣秀(刘歆后改名刘秀,非东汉开国皇帝刘秀)领校、秘书言校、秘书太常属臣望所校《山海经》凡三十二篇,今定为十八篇。”也就是说,原始的《山海经》有三十二篇,经过整理而成为今本的十八篇。此后,《汉书·艺文志》著录: “《山海经》十三篇。”对此,清人郝懿行解释说:“所谓十八篇者,《南山经》至《中山经》本二十六篇合为《五藏山经》五篇,加《海外经》已下八篇,及《大荒经》已下五篇为十八篇也。所谓十三篇者,去《大荒经》已下五篇,正得十三篇也。古本此五篇皆在外,与经别行,为释经之外篇。”可见,《山海经》在汉代并没有统一、固定的版本。直到晋代郭璞对其加以注解,才最终定《山海经》为十八卷,并流传至今。
那么,原本三十二篇的《山海经》成书于什么年代呢?对于这个问题,历来众说纷纭。概括起来大致有三种观点:
第一种说是大禹及其属臣伯益所作,撰著时间当为上古的虞夏之际。西汉的刘歆、东汉的王充,以及《列子》《隋书·经籍志》都持这种说法。可以肯定的是,《山海经》中大量的神话故事确实源自上古的口耳相传,但说全书皆为虞夏之物显然证据不足。
第二种说是出于众手,作于战国,成于西汉。宋代朱熹在《楚辞辨证》中首先提出,中国古代神话集中于《楚辞》的《天问》篇中,《山海经》是根据《天问》而作。后来学者袁珂明确指出:“以今考之,实非出一时一人之手,当为战国至汉初时楚人所作。除《海内经》四卷是作于汉代初年而外,其余均作于战国时代。”
最后一种意见以历史学家蒙文通为代表,他根据《山海经》中地名、物名、神怪图像以及称“书”为“经”“藏”等的说法,推断此书很可能是从印度至中国各地的记录。而这一记录者是战国时期墨子的学生,印度人随巢子。这是一种有新意的见解,但仍有待充分的证据。
虽然《山海经》的成书年代还没有定论,但经刘向父子整理后,便受到广泛重视,研究者层出不穷。
前面提到的郭璞就用文字、训诂的方法,从玄学、神仙学方面对这部书进行了注解。南北朝时期的张僧繇绘制了《山海经》图。明代杨慎《山海经补注》、王崇庆《山海经释义》,从文学欣赏方面阐发了这部书的价值。清朝的吴任臣是继郭璞之后对《山海经》做全面整理的第一人,他的《山海经广注》对历代流传的原文进行了全面校正;同时代的郝懿行综合众家之长,著成《山海经笺疏》,成为今天流传最广的高质量《山海经》注本。20世纪以来,从事《山海经》研究的学者不断增加,成果迭出。
此外,国外学者对《山海经》的研究也是如火如荼。早在1891年法国东方学者莱昂·戴罗斯尼便翻译出版了法文版《山海经: 中国古代地理》,只不过是节译本,主要翻译了地理学的内容。1892 年,荷兰学者古斯塔夫·施勒格尔则研究了《山海经》描述的古代氏族部落。此后,关于《山海经》的译本和研究文章不断涌现,体现了这部书的重要价值和受关注程度。
《山海经》的现代价值
《山海经》记载的虽然多是上古之事,且作者和成书年代难有定论,但其内容仍具有现代价值。
首先,《山海经》中包含着许多令我们感动的神话故事,积淀着中华民族的精神。比如《北山经》中的精卫是一个矢志不移的形象,浩瀚的东海因为精卫鸟的不懈努力而日益变浅,在这个故事中,生命的顽强和尊严得以彰显。《海外西经》中,刑天虽然被天帝砍掉脑袋,却仍不肯放下手中抗争的武器。这些神话到文人的手里,变成了一篇篇脍炙人口的名作。陶渊明《读〈山海经〉》十三首,其中“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成为千古传诵的名句。后世的名著像《镜花缘》《红楼梦》也从《山海经》中取材:《镜花缘》中出现的长臂、结胸等国即直接来源于《海外南经》中的长臂国和结胸国。《红楼梦》的开篇即是大荒山和女娲补天的故事,将读者的思绪与《山海经》紧密对接。
其次,《山海经》中虽然有很多看似“荒诞不经”的记载,却是上古先民观念的一种反映,因此,今天的学术界,越来越重视它作为信史的一面。书中的肃慎国、匈奴国、犬戎国、氐人国都是秦汉时期曾经在我国北方频繁活动的古族。书中关于上古社会的传说则含有对中华文明起源的追忆。炎黄两个部落的战争,实际上反映了炎黄两个古族逐渐融合共同构成为华夏族的史实。而对炎帝、黄帝、舜的世系的记载,则是研究上古文明的重要史料。此外,《山海经》叙述我国的地理也很有系统,特别是《五藏山经》中对西域地区山川形势记载十分周详,有学者认为汉代人对于西域地理的认识,一定程度上就来源于这部书,并断言早在汉武帝遣使通西域之前,就出现了由民间自发开辟出来的丝绸商队通道,这个观点让我们对丝绸之路又有了重新的认识。
最后,《山海经》在细致描绘花草禽兽的基本特征之后,总要指出它们给人带来的利弊。书中还特别重视动植物的药用功能,一部《山海经》就如同一部上古的《本草纲目》。同时,它对各地的矿藏资源也十分留意,进行了详细的记载。从这些记叙中,我们能够看出上古先民了解自然的目的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自然,而在他们对山神祭祀的虔诚态度里,又体现着一颗敬畏自然的心,这一点正是我们应该加以借鉴的。
本文来源:《月读》2015年第5期。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