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钟岳文
摘要:《大唐西域记》堪称一部真实版的玄奘西游记,全书十二卷,共十余万字,记载了玄奘西行途中亲身经历和传闻得知的138个国家和地区、城邦。该书是我国古代一部不朽的史地名著,其历史文化价值以及影响大大超过了游记的意义。
取经归来著成《大唐西域记》
两汉之际,佛教传入中国。为了瞻仰佛迹,寻求佛理,自三国至明代的一千多年间,西行求法的高僧不乏其人,像三国时期的朱士行,东晋时期的法显,唐代的玄奘、义净就是突出代表。此四人中,法显有《佛国记》,玄奘有《大唐西域记》,义净有《南海寄归内法传》传世。而这三部行记中,《大唐西域记》则以其翔实、深入而著称。
那么,《大唐西域记》这部书是如何编纂而成的呢?这还要从玄奘立志西行取经说起。
明代吴承恩写了一部名著叫《西游记》,其中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唐僧——唐三藏。唐三藏历史上确有其人,就是玄奘,他是我国历史上杰出的佛学家、翻译家、旅行家,中国佛教法相宗创始人。
玄奘俗姓陈,名祎,玄奘是其法号。他自幼天资聪颖,勤奋好学,不幸的是父母早亡,家道逐渐困窘,于是便跟随其兄长捷法师住净土寺,学习佛经。这期间,他涉猎了小乘和大乘佛教。隋炀帝大业八年(612),年仅13岁的玄奘在洛阳剃度出家。
隋唐之际,天下大乱,中原战火蔓延,玄奘与长捷为避战乱,西入长安。后得知当时名僧多在蜀地,因而又同往成都。十数年间,他参谒宿老,拜访名师,足迹所至,几近半个中国。唐太宗贞观元年(627),玄奘再次来到长安,此时他已通究佛经,造诣日深,誉满京师。然而,由于高僧派系的不同,玄奘在学习过程中产生了不少疑惑,佛教中同一个问题不同派系的解释和观点往往大相径庭,这使玄奘无所适从,不能够辨别真伪。此外,玄奘还感觉到佛教经典的译本太少,并且有些译本存在明显的错误,文笔拙劣,词不达意,很难满足研究的需要。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玄奘产生了去佛教中心印度取经的想法。
不久,玄奘结侣陈表,申请去印度西行求法。但当时朝廷对百姓出国限制极严,玄奘西行没有获得唐朝政府的批准。不过玄奘决心已定,乃“冒越宪章,私往天竺”。贞观元年(一说是三年),玄奘离开长安,经凉州出玉门关西行,越阻涉险,历尽艰难,长途跋涉,终于到达印度。在印度,玄奘拜访了很多高僧,深入研究佛学经典。同时,他还刻苦学习梵文,为日后翻译佛经奠定了基础。贞观十七年(643),玄奘携带7尊佛像、657部经书、150粒舍利学成东归,并于贞观十九年(645)回到长安。
据史料记载,玄奘归国后,受到朝野隆重欢迎,甚至得到了唐太宗的亲自召见,还为他在长安设立译经院。译经之余,在唐太宗的勉励敦促下,玄奘口授、弟子辩机执笔完成了《大唐西域记》一书。
《大唐西域记》堪称一部真实版的玄奘西游记,全书十二卷,共十余万字,记载了玄奘西行途中亲身经历和传闻得知的138个国家和地区、城邦,包括今中国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和中、南亚地区的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斯坦、阿富汗、伊朗、巴基斯坦、印度、尼泊尔、孟加拉国、斯里兰卡等地的情况。
该书内容异常丰富,对各地的记述繁简不一,通常包括名称、地理形势、幅员广狭、都邑大小、国王、族姓、宫室、农业、物产、货币、食物、衣饰、语言、文字、艺术、礼仪、兵刑、风俗、宗教信仰以及佛教圣迹、寺数、僧数、大小乘教的流行情况等,特别是对各地宗教寺院的状况和佛教的故事传说,都作了详细的记载,且记事谨严有据,行文简洁流畅,是我国古代一部不朽的史地名著,其历史文化价值以及影响大大超过了游记的意义。
《大唐西域记》的编撰目的
玄奘西行数万里,是他完成《大唐西域记》一书的基本条件。但玄奘写作此书的目的,则与他西行的动机不大相同。如果说玄奘西行的动机是一种宗教使命感,他写作此书则更多是出于国家利益和政治目的。
在玄奘返国的时候,唐王朝的最高统治者——太宗皇帝正想消灭严重威胁唐王朝西北边境的西突厥,以求巩固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并和其他国家建立睦邻关系,发展友好往来。为此,唐太宗迫切需要了解西域地区的政治、军事、经济、地理等方面的情况。恰好,刚刚回到长安的玄奘,有着跋涉西域十多年的亲历见闻和最新情报,这是难得的第一手宝贵材料。
于是,唐太宗在戎马倥偬之际,迫不及待地召见当年私逃出国的玄奘,一见到他就“广问彼事”,并嘱咐“佛国遐远,灵迹法教,前史不能委详,师既亲睹,宜修一传,以示未闻”。这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就是要玄奘写一部关于西域的“情报”著作,并作他的西域顾问,这一点实际是他们关系的真正基础。
经历过十多年西域各种社会制度、政治场合和环境的磨炼,此时的玄奘对于唐太宗的真正意图也是心领神会的,而对唐太宗的要求,他也是慨然应允。不到一年,《大唐西域记》这部书就完成了。玄奘在进书表中说:“班超候而未远,张骞望而非博,今所记述,有异前闻,虽未极大千之疆,颇穷葱外之境,皆存实录”,充分表达了他的心迹:要追仰我国经营西域的著名前辈张骞、班超,写一部关于西域的综合著作。
可以说,玄奘写作《大唐西域记》,是出自一种强烈而成熟的政治使命感,他把个人的所见所闻,与国家、民族的根本利益结合在一起,与时代的要求相适应,在这一点上,玄奘比其他游记作者视野更广阔,精神境界更高。也正因为如此,书中很少写个人的事,很少专写佛迹。至于他所记下的政治、军事、经济、文化情况,是否关乎佛教,是否投己所好,也都成为次要的了。
《大唐西域记》的现代价值
随着时光的流逝,《大唐西域记》一书不仅没有被历史的风尘湮没,反而更加显示出其灿烂的光辉。19世纪以来,此书先后被译成法、英、日、德等国文字,国内外的研究成果层出不穷。可以说,这部书既是一部重要的历史、地理和考古文献,又是一部重要的佛教史、民俗史史料,同时被誉为东方三大旅行记之一(另两种为马可·波罗的《马可·波罗行纪》、日本圆仁的《入唐求法巡礼行记》)。无论是在学术还是文化方面,都对后世产生了巨大影响。
首先,当前我国正在推进“丝绸之路经济带”的建设,而这部书正是研究“丝绸之路”的基本史籍。玄奘西行,经行了“丝绸之路”的北、中、南三道:自瓜州(今甘肃安西)至伊吾(今新疆哈密)间,为躲开烽隧,取大体平行于传统驿路的路径,这可以概言为北道。由伊吾经高昌(今新疆吐鲁番)、焉耆、龟兹(今新疆库车)到姑墨(今新疆阿克苏),又是沿天山南麓行进,这是隋朝外交家裴矩所说的中道。沿姑墨折而北上,越过帕米尔高原至可汗王庭,经碎叶(今吉尔吉斯斯坦首都比什凯克以东的托克马克附近)至石国(今塔什干附近)又是沿裴矩所说的北道。至于返国东行,走的则是南道(昆仑山北麓)。另外玄奘三越帕米尔高原,西行远至阿姆河,而这一段正是“丝绸之路”最关键、最艰险的一段,也是别的旅行家记述最缺乏的路段。亲身的经历,加上严肃的写作态度和翔实的史料记载,使得《大唐西域记》中关于“丝绸之路”的记载既周密又具科学性,价值是不言而喻的。
其次,这部书补充和丰富了中亚、南亚史籍的不足,特别是为我们了解印度历史提供了很大帮助。七、八世纪时,中亚、南亚有许多地方还处在奴隶社会,甚至氏族社会末期。即使是印度,也是无论公私都不记历史,这与中国的习惯完全不同。用阿拉伯史学家阿尔-伯拉尼的话来说:“印度人不十分注意事物的历史顺序……他们总是代之以故事。”正是玄奘的《大唐西域记》,使黑暗中稍放光明,散乱中稍有秩序。今天,《印度通史》的作者恩·克·辛哈和阿·克·班纳克说:“中文的记载,对印度孔雀王朝以后时期的历史的重建是不可缺少的……中国的旅行家,如法显和玄奘,给我们留下了宝贵的记载。”“他(指玄奘)的叙述是有关戒日王时代的印度政治和宗教情况的资料的真正宝藏。”直到今天,我们学习中亚、南亚史,特别是研究印度史,都离不开《大唐西域记》这部书。
本文来源:《月读》2015年第4期。作者:钟岳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与我们联系,我们将及时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