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格尔:人何以要诗意地居住

  马丁·海德格尔(Martin Heidegger1889—1976年),德国哲学家。他在现象学、存在主义、解构主义、诠释学等有举足轻重的影响。代表作:《存在与时间》《林中路》《路标》等。

  人类居住如何能理解为建基于诗意呢?“人诗意地居住”的短语,的确也只是源于一个诗人,而且事实上源于我们所知的不能应付生活的一个人。这是诗人对现实闭上双眼的方式。代替活动,他们深入梦境。他们所为只是想象。想象之物仅仅只是被制作。用古希腊语来说,制作即poiesis。而人的居住能设定为诗歌和诗意吗?这只能够假设,当然,这只能靠那种人,他们远离现实,而不希望看到人们现在的历史——社会生活的存在状态——即社会学家所称之为的集体。

  但是,在我们如此直率地宣称居住和诗意毫不相容之前,认真地注意诗人的陈述是适宜的。他言说的居住,他并非描述今天的居住情况。首先,它并没有断定,去居住便是在住房里,在一居住之所。它也不是说诗意在诗意的想象的非现实的活动中耗尽自身。哪一位沉思过的人,因此将敢于毫不犹豫地和从一个留有疑问的角度宣称,居住和诗意是毫不相干的?也许两者相互承受。

  更进一步,也许其一甚至承认他者,它以这种方式:居住居于话意。如果这的确是我们所设想的,那么我们被要求根据它们的基本本性去思考居住和诗意。如果我们不回避这种要求,我们就根据居住思考一般所谓的人的生存。在这样做的时候,我们当然放弃了习惯的居住概念。根据那种观念,居住仍然是人类伴随其它的行为的一种行为方式。我们在城里劳作,但是我们在城外居住,我们旅行,我们或居于此,或居于彼。这般理解的居住始终只是寄宿的占住活动。

  当荷尔德林言说居住时,他在他眼前拥有人类生存的基本特性。他从与那种从本质上来理解的居住的关系中看见了“诗意”。尽管这样,这并非意味着诗意仅仅是附加于居住的装饰物和额外品,居住的诗意特性也不是意味着诗意在全部居住中以某种方式和其它方式产生。不如说,“人诗意地居住”是说:诗意创造首先使居住成为居住。诗意创造真正使我们居住。但是通过什么,我们达到一居住之地呢?通过建筑。诗意的创造,它让我们居住,它是一种建筑。

  因此,我们面对着双重的要求:因为一种事情,我们依靠居住本性的方式,思考所谓人的生存。因为另外一种事情,我们思考诗意创造的本性为使之居住,为一种(也许甚至就是那种)与众不同种类的建筑。如果我们根据这种观点寻找出诗意的本性,那么我们便达到了居住的本性。

  但是,人类从何处获得我们关于居住和诗意本性的信息?人类从何处听到达到某物本性的呼吸?人类只有在他接受之处才能听见这种呼唤。他从语言的倾诉中接受它。不过,这只是在并且只要在他思考语言的本性的时候。然而,遍及全球一种被言说者放肆的但圆滑的谈论,写作和广播喧闹着。人似乎作为语言的形成者和主人而活动着。但是在事实上,语言才是人的主人。当这种支配关系颠倒过来,人便想出了奇怪的策略。语言成为了表达的工具。作为表达,语言能衰变成作为印刷文字的媒介。甚至在语言的这种运用中,我们也保留着语言的周密。这全然是好的。

  但是,只是这样,教不能帮助我们从语言和人的真实支配关系的颠倒之中逃离出来。因为,严格地说,是语言在言说。人只是在他倾听语言的呼唤并回答语言的呼唤的时候才言说。在我们人类存在物可以从自身而来并和自身一道成为言说的全部呼唤中,语言是至高无上的。语言召唤我们,首先但又在最后,朝向一物的本性。但是这并非说,甚至,在以任何随便获得的语词的意义中,语言已经向我们提供了事情的透明的本性,它是如此的直率和确定,就像为我们提供即可使用的对象一样。但是,在人本真地倾听语言的呼唤时的回答中,是用诗的要素来言说的。

  诗人越是诗意化——他的言说越自由(即对于意义更开放和更有所准备)——他更纯粹地使其所说听凭于不断努力着的倾听,其所说更超然于单纯的陈述,对于这种陈述的判断,人们只是鉴于其正确性或错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