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武:读书须有宗旨

  

  何兆武:历史学家、思想文化史学家、翻译家

  读书须有宗旨

  我读书很多时候是跟着兴趣走的,所谓“无故乱翻书”,喜欢什么就读什么。十一二岁的时候,喜欢武侠小说,捧读平江不肖生的《江湖奇侠传》是那时最大的乐趣。上中学后,常常去“北平图书馆”看些杂志、报纸和新出版的读物。那时最爱读梁启超的书,我们这一代人大部分的知识来源都得自于梁启超。新文学的作品我也常读,其中比较喜欢徐志摩的诗歌与鲁迅的杂文。徐志摩的诗朗朗上口,容易背诵,鲁迅的文章辛辣、尖锐,对国民劣根性的揭露入木三分,这份勇气是我们很多人所不具有的。那时,丰子恺有一本《西洋建筑讲话》,从古希腊的神殿讲起,十分有趣,正是这本书促使我报考西南联大的土木专业。

  不过,读书不能光凭兴趣,还是需要有一个宗旨的。尤其当我们准备做一个研究,或者搞一个课题,或者想弄明白什么、回答什么问题的时候,目标明确、有方向、有系统地阅读就显得非常重要。这一点,读书跟人生有相近之处。读书有非功利的一面,比如消遣式的、趣味性的读书,但也有功利性的一面,比如某个人要搞化学研究,要想研究出某种药物,那他的阅读就要围绕这个目标来进行。读书应该有明确的目标,要有宗旨与方向,方向明确的读书是不可或缺的。

  一个人想要做出成绩,需要有三个方面的条件,一个是天赋,一个是环境,再有一个就是个人的努力。但是个人努力应该得法,而不只是靠拼体力、延长劳动时间和增加劳动强度。读书也一样,书读得好与坏,跟拼不拼命没有关系,天天开夜车,我不认为那是正确的方法。当然一个字都不看,那成文盲了,也不行。读书像吃饭一样,不吃饭不行,饿死了;吃太多了也不行,又撑着了。

  我去过一些国外的图书馆,与中国的一比较,很有感触。国外图书馆非常自由,你可以一天到晚泡在里面,看什么书、看多久,基本上不受约束,国内图书馆好像还不能做到这一点。比如说,一些书库普通读者是进不去的,只能写个借阅条,一次还只能3到5本,让工作人员帮你进去找。图书馆的目标应该是什么?是让图书流通,让更多的读者来读书,读者来得越多、看得越多,这个图书馆的社会效应就发挥得越大。可惜我们的一些图书馆有点像藏珍楼,把书籍像文物一样来保护。能不能让普通读物都开架呢?也许这是一件值得考虑的事情。图书馆不是藏珍楼,它的目的是要使书籍流通,使更多的读者能够更方便地阅读到。

  文字来源:《人民日报》2011年4月19日,张健、任姗姗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