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俱乐部执行委员会：增长的极限
泉穆
译序：人们日益深刻地认识到：产业革命以来的经济增长模式所倡导的“人类征服自然”，其后果是使人与自然处于尖锐的矛盾之中，并不断地受到自然的报复，这条传统工业化的道路，已经导致全球性的人口激增、资源短缺、环境污染和生态破坏，使人类社会面临严重困境，实际上引导人类走上了一条不能持续发展的道路。
罗马俱乐部执行委员会
总的说来，大多数读过这份报告的人，同意它的观点。而且，只要这份报告提出的论据被认为在原则上是正确的（即使在考虑了无可非议的批评以后），大概怎样强调它们的意义都不为过分。
许多评论家都具有我们的信念，这方案的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提出的全球概念，因为，通过对整体的知识，我们得到对部分的理解，而不是反过来。这份报告以坦率的形式提出了不是一个国家或人民，而是所有国家和所有人民面临的选择，从而迫使读者把他们的眼界扩大到世界性问题的范围。当然这种态度的缺点是，研究的结论虽然对我们整个行星是正确的，但不能逐一应用于任何一个国家或地区，因为世界社会是不同的，各国的政治结构和发展水平也是不同的。
事实上，这个世界里发生的各种事件，确实是在紧张点零散发生的，而不是在全球普遍地同时发生的。所以即使由于人类的惰性和政治上的困难，模型预期的结果被认为是要发生的，这些结果无疑会首先在一系列局部的危机和灾难中出现。
但是，这些危机会在世界范围内引起反响，许多国家和人民，通过采取仓促的补救行动或者恢复孤立主义和企图自给自足，只会使整个系统中起作用的条件更加恶化。这就说明，这一切可能并不正确。这个世界系统的各个部分的相互依赖会使这样一些办法最终无效。战争、瘟疫、工业经济的原料不足，或者普遍的经济衰退会导致传染性的社会崩溃。
最后，这份报告指出，在一个封闭系统中人类增长的指数性质，被认为特别有价值。尽管这个概念对我们的有限行星的未来有巨大意义，在实际的政治中却很少被提到或得到欣赏。麻省理工学院的方案对人民模糊地意识到的倾向提出了合理的系统的说明。
这份报告的悲观主义结论，已经而且无疑将继续是一个争论的问题。许多人会相信，例如，人口增长在有灾难性的危险以前，自然界会采取补救行动，出生率将下降。其他人也许只感到，在这种研究中认识到的倾向是人类无法控制的，人民将等待“突然发生某些事情”。还有一些人将希望现行政策的较小的修正，这会导致逐渐令人满意的重新调整，很可能导致平衡。还有许多人相信技术是解决一切问题的灵丹妙药。
我们欢迎并鼓励这种争论。按照我们的意见，对人类面临的危机的真正规模，以及在今后几十年中可能要达到的严重程度，有一个清楚认识的，是很重要的。
根据对我们分发的报告草案的反映，我们相信这本书将在全世界引起越来越多的人民认真地反省，现在的增长势头是否超越这个行星的负担能力，并考虑选择令人寒心的这种超越办法对我们自己和我们子孙的含意。
我们作为这个方案的倡议者，怎样评价这份报告呢？我们不可能正式代表我们罗马俱乐部的全体同事讲话，因为在他们中间存在着兴趣、重点和判断的不同。尽管这份报告只具有初步性质，它的某些数据有局限性，和它企图描述的这个世界系统的内在的复杂性有差距。但是，我们深信其主要结论的重要性。我们相信，它包含着一种启示，其意义比仅仅在范围大小方面作比较要深刻得多，这个启示与现今人类困境的一切方面都有关。
我们在这里虽然只能表明我们的初步观点，并认识到这些观点仍然需要作大量的思考和整理，但是，我们在下列几个问题上是一致的：
1．我们深信，认识到世界环境在量方面的限度 以及超越限度的悲剧性后果，对开创新的思维形式是 很重要的，它将导致从根本上修正人类的行为，并涉 及当代社会的整个组织。
只是现在，已经开始理解到在人口增长和经济增 长之间有一些互相作用，二者都已经达到了空前的水 平，人们被迫考虑他们的行星的有限大小，以及他们 在这个行星上存在和活动的上限。调查无限制的物质 增长的代价和考虑持续增长的替代办法，第一次成为 生死存亡的问题。
2．我们进一步深信，人口的压力在这个世界里 已经达到这样的水平，而且分布得很不平均，以致单 单这一条就必然迫使人类去寻求我们星球上的一种均 衡状态。
仍然有人口稀少的地方存在，但是把世界作为整 体来考虑，人口增长如果说还没有达到临界点，也在 接近临界点了。长期的人口水平当然没有唯一的最适 当的极限，宁可说，在人口水平、社会和物质标准、 个人自由，以及组成生活质量的其他因素之间，要有 一系列的均衡。不可再生资源的贮存已经知道是有限 的并且还在减少，我们的地球在空间上也是有限的， 增长着的人数、最终意味着较低的生活标准和更加复 杂的问题，这必须是普遍接受的原则。另一方面，稳 定人口的增长不会危及基本的人类价值。
3．我们认识到，只要许多所谓发展中国家与经 济发达国家相比较，都有很大改善，世界均衡就可能 成为现实，而且我们断言，只有通过一种全球战略才 能实现这种改善。
只要没有世界性的努力，今天的已经是爆炸性的 差距和不平衡将继续扩大。不论是由于个别国家的自 私，继续完全按它们自己的利益行动，或者是由于发 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之间的权力斗争，结果只能是灾 难。这个世界系统完全不够充裕，也不够丰富，以便 更加长远地适应居民的利己行为和冲突行为。我们达 到这行星的物质极限愈近，对付这个问题就愈加困 难。
4．我们断言，全球的发展问题同其他全球问题 如此密切地互相联系着，以致必须发展一种全面的战 略，向所有主要问题，特别是人和环境的关系问题进 攻。
由于世界人口倍增的时间只有30年多一点，而 且还在减少，社会将难以满足这么多人在这么短时期 中如此之多的需要和期望。我们很可能试图用过分开 发我们的自然环境来满足这些需要，并进一步削弱这 个地球维持生命的能力。因此，在人和环境方程的双 方，形势将趋向于危险的恶化。我们不能期望单靠技 术上的解决办法使我们摆脱这种恶性循环。对发展和 环境这两个关键问题的战略，必须设想是一个共同的 战略。
5．我们认识到，复杂的世界问题在很大程度上 是由各种因素组成的，这些因素不可能用可测量的条 件来表示。然而，我们相信，这份报告所用的主要是 定量的方法，对理解世界性问题的作用是必不可少的 工具。而且，我们希望，这样的知识能导致对各种因 素的控制。
虽然所有主要的世界问题基本上是联系着的，然 而还没有发现有效地处理所有问题的方法。在重新阐 述我们关于整个人类困境的想法方面，我们采取的态 度可以是极其有用的。它容许我们明确表示在人类社 会内部，以及在人类社会和它的栖息地之间所必须有 的平衡，并看出当这样一些平衡被破坏时可能引起的 后果。
6．我们一致深信，人类面临的首要任务是迅速 地从根本上调整目前不平衡的和危险地恶化着的世界 形势。
我们现在的形势作为人的多种多样活动的反映， 是极端复杂的。但是，纯粹技术上的、经济上的或法 律上的措施和手段的结合，不可能带来实质性的改 善。全新的态度是需要使社会改变方向，向均衡的目 标前进，而不是以往的那种增长。这样的改革必须包 括理解和想象方面的最大努力，以及政治上和道义上 的决心。我们相信，这种努力是行得通的，而且，我 们希望，这本书对于使改革成为可能的力量将起动员 作用。
7．这种最大的努力是对我们这一代的挑战。它 不可能传给下一代。必须毫不延迟地果断地开始这种 努力，而且必须在十年中有效地改变方向。
这种努力虽然最初可以集中在增长的影响上，特 别是人口增长的影响上。很快就必须提出全部世界性 的问题。事实上我们相信，关于和技术变革相称的社 会改革，关于在一切层次以及政治程序，包括最高级 的世界性的政治组织在内根本改革的需要，能够在社 会中很快显示出来。我们确信，只要我们了解没有行 动可能带来的悲剧性后果，我们这一代就会接受这种 挑战。
8．我们毫不怀疑，如果人类要开始新的进程， 就必须有空前规模的国际上大力协同的办法和长远规 划。
这样一种尝试需要全体人民的共同努力，而不管 他们的文化、经济制度和发展水平怎样。但是，主要 责任必须由比较发达的国家承担，不是因为这些国家 更有远见和仁慈行为，而是因为这些国家仍然是传播 增长的综合病症，并使其继续发展的根源所在。随着 对这个世界系统的条件和活动的结果提出更加深刻的 见识，这些国家将了解在一个根本上需要安定的世界 里，只要他们不是作为达到更高级的稳定状态的跳 板，而是作为世界范国内组织财富和收入的更加平均 分配的脚手架，他们的高度稳定的发展时期才能被证 明是正确的，并得到默认。
9．我们毫不含糊地支持这种论点，给世界人口 和经济增长强加上一个制动器，而绝对不是导致冻结 世界各国经济发展的现状。
如果这样一个建议是由富裕国家提出的，它将被 认为是新殖民主义的最后一次表演。达到全球的经 济、社会和生态平衡的和谐状态，必须是以共同信念 为基础的共同的冒险行动，而且与所有人的利益一 致。经济上发达的国家需要有最伟大的领导能力，因 为对于他们来说，走向这样一个目标的第一步，大概 是要鼓励他们自己的物质产品的增长降低速度，而同 时帮助发展中国家努力更快地发展经济。
10．我们最后断言，通过有计划的措施，而不是 通过偶然性或突变，来达到合理的持久的均衡状态的 任何深思熟虑的尝试，最终都必以个人、国家和世界 的价值和基本目标变革为基础。
这种变革也许已经在流传了。可是，并不明显。我们的传统、教育、当前的行动和利益会严阵以待，并使这种变革缓慢。只有真正理解人类在这历史转折点上的条件，才能为人民提供充分的动力，去接受个人的牺牲，和达到均衡状态所需要的政治上和经济上的权力结构方面的变化。
当然，问题仍然是世界形势事实上是否像这本书和我们的评论所指出的那样严重呢？我们坚定地相信，这本书包含的警告，是得到充分证明的，而且我们今天文明的目的和行动只能使明天的问题恶化。但是，如果我们的试验性的论断竟然被证明太悲观了，那将是令人高兴的。
无论如何，我们的态度是一种很严肃的忧虑，而不是绝望的恐惧。这份报告描述了一种代替不受抑制的和灾难性的增长的办法，并且提出某些关于改变政策的思想。它可能产生适合于人类的一种稳定的均衡。这份报告指出，提出适当规模的人口、具有良好的物质生活，加上个人和社会无限发展的机会，也许是我们力所能及的。虽然我们是充分的现实主义者，没有被纯粹科学的和理论的思辨冲昏头脑，但是，我们同这种观点实质上是一致的。
一个社会在经济平衡和生态平衡上处于稳定状态的概念看来也许是易于掌握的，尽管现实距离我们的经济是如此之远，以致需要一场思想上的哥白尼革命，不过，思想转化为行动充满了令人不安的困难和复杂性。只有当《增长的极限》这种预言，以及它极端迫切的意义，在许多国家里已被一大批具有科学见解和政治见解的人们，以及民意接受时，我们才能认真地讨论从什么地方开始的问题。总之，这种转变大概是痛苦的，而且它将极其需要人的聪明才智和决心。正如我们已经提到的，确信没有其它通向生存的途径，可以把道义上和理智上的力量以及创造力解放出来，完成这种空前的人类事业。
但是，我们希望强调这种挑战，而不是强调制定通向稳态社会的道路的困难。我们相信，大量所有年龄和条件的先生们和女士们，将踊跃地对这种挑战立刻作出反应，而且渴望讨论不是假如而是我们怎样才能创造这种新的未来。
罗马俱乐部计划用许多办法去支持这样的活动。在麻省理工学院开始的对动态世界的大量研究工作，将在麻省理工学院和欧洲、加拿大、拉丁美洲、苏联和日本继续下去。而且，由于如果没有政治上的启蒙，理智上的启蒙是没效果的，罗马俱乐部还将促进世界论坛的创立，在没有正规的政府对话的前提下，政治家、政策制定者和科学家可以在那里讨论未来的全球系统的危险或希望。
我们希望提供的最后一个思想是，人必须探究他们自己 ——他们的目标和价值——就像他们力求改变这个世界一样。 献身于这两项任务必然是无止境的。因此，问题的关键不仅在 于人类是否会生存，更重要问题在于人类能否避免在陷入毫无 价值的状态中生存。
罗马俱乐部执行委员会
（本文节选自李宝恒译《增长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