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志华:治学、做人及审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自古以来,做学问和做人从来都是统一的。当然,这只是一种学术理想,就是中国的大圣人孔子也有错怪弟子的时候,何况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呢?但是,我们并不能因此而放弃理想。毕竟“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古希腊的苏格拉底可以说是人伦之至,是治学和做人的典范。在他身上达到了理和性、知和意的统一。而苏格拉底之死,则超越了治学和做人,达到了一种人生观照。当古希腊人认为苏格拉底是一个必欲去之而后快的牛虻时,悲剧就开始上演。注意,这是一出悲剧,是可以供后人欣赏的悲壮之剧。因此,在苏格拉底身上,不但是知和性的统一,还是知、情、意的统一,是认识、伦理和审美的统一。

  人们一般认为治学的目的在于求真,这是正确的,因为求真是治学最起码的要求,它要求学者在治学的过程中能够发现事物的本来面目,至少在我们认为是比较符合理性和逻辑的。因此,它排斥一切的捏造数据和事实,弄虚作假,剽窃和抄袭。但这更是对做人方面的要求,要人向善,不为恶,学人要洁身自好,严于律己,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克服卑下心理。

  学的结果是论,即理论、智慧,是对人生观世界观的一种普遍把握。那么,如何实现治学和做人的统一呢?冯契先生认为要“化理论为方法,化理论为德性”。理论不是治学的终点,而是治学到做人方面的一个环节,在通向德性的道路上,它是一个逻辑起点。化理论为方法就是要把普遍原理和特殊情境相结合,使理论成为下一步做学问的方法;化理论为德性,就是要实现由知到性的过渡,就是要“从真诚出发,拒斥异化,警惕虚伪,解弊去私,提高学养,与人为善,在心口如一、言行一致的活动中保持自己独立的人格、坚定的操守,也就是凝道而成德、显性以弘道的过程”。所以,这里的理论就不仅是“知道之言”,而且是“有德之言”。

  由为学到做人,由敬业到修德,由穷理到尽性,这只是走出了治学和做人的第一步,还没有完结。颜渊问于仲尼曰:成人之行若何?孔子说:既知天道,行躬以仁义,饬身以礼乐。夫仁义礼乐,成人之行也。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可见,孔子追求的不但是一种有道有德的人生,更是追求一种自由的人格、一种审美的人生。孔子认为,只有智慧、廉洁、勇敢和才艺,还不能算是“成人”,还应该用礼乐来教化,才是知、情、意的统一,才是完美的人格。

  当然,后来的儒家把孔子绝对化和神圣化了,也把孔子的理想人格圣人化和神圣化了。这就成了帝王将相的事情,而平民是不能也没有资格达到的。而我们所主张的理想人格,是平民化的理想人格,是人人通过努力都可以达到的。这里的努力既包括学习研究也包括反观自身。

  冯契先生认为,要保持真诚,要达到真、善、美的统一,就要拒斥异化。他说:在自然经济条件下,人对人的依赖不可避免,在商品经济条件下,人对物的依赖不可避免,在这种依赖关系基础上,因人的无知而产生权力迷信和拜金主义,以致权力、金钱成了异化力量反过来支配了人,人成了奴隶,甚至成了“奴才”。而现今学术规范失衡,学者道德滑坡等不争的事实,就和商品经济条件下学者自身对异化的拒斥不力有关。当然学术失范有着各种复杂因素,但是学者自身,难辞其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