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璐:淡化艺术教育

  作者简介:张璐,北京师范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讲师,中央音乐学院博士。长期致力于大学公共艺术教育教学与科研,代表作品:《印象·民乐——中国民族民间音乐艺术探析》等。

我总是在想,艺术教育如此空泛的一个领域,该需要怎样的老师来教授?该需要怎样的学生来聆听?又该需要怎样的保障机制来推进?甚至在某一个时刻,当有人问起我现在的主要方向是什么?我都好像不知如何回答。但当我回答“音乐教育”时,大部分人会投来赞许、理解的阳光。尤其是当我补充到,我想做的是大学公共艺术教育时,他们的态度会更加的肯定。但我却不想再继续深聊,因为,这似乎变成了一个更加空、大、泛的话题!因此,在几年的时间里,我用自己的课堂、教学,以及不断积累的科研、项目,在不断佐证“大学公共艺术教育是什么?如何做?能做些什么?”然而,得到的回答却是——淡化艺术教育。

之所以要“淡化”,就是由于过于强化艺术教育的“教育”本身,反而忽略了艺术本身。艺术教育的终极目标是塑造健全的人。这种塑造是立体的、丰满的、全方位的,并且是长期的,毫不夸张的说,从一出生开始,就意味着艺术教育的开始,它的第一片沃土是家庭教育。这是幼儿教育的主要内容,并不是此篇文章要探讨的重点,但我想到说是,家庭艺术教育不只是你刻意给孩子听了多少首莫扎特,带他看了多少场演出,还是走进了几家博物馆、科技馆,家庭艺术教育应当是说父母无意识中打造的艺术氛围、艺术课堂,恰恰是这种无形的、本能的、理所应当的艺术欣赏与氛围,才最有助于对于艺术性格的塑造。进入幼儿园,这是孩子迈向社会的第一步,大多数人认为,这时,孩子开始接触社会了,要正式开始接受社会艺术教育了。于是,十分热衷于社会上的各式各样的艺术活动与演出,但这中间却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从家庭教育,到社会教育,似乎无形中被分层、分段,无缝对接更是谈不上。这是第一次断层。

在中小学阶段,音乐课、美术课、体育课是艺术类课程的三大支柱,尤其在小学阶段,这些课程是受到相当重视的,不仅如此,学校还有不定期的组织各式各样的课外艺术实践活动,参加艺术评选比赛等,虽然稍有刻意,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的确是一个大批量输入艺术知识、丰富艺术体验的重要时期。但好景似乎不长,进入高中后,在相对统一的高中学习中,为大学做最后的冲刺与努力,虽然近年来艺术考试被不断的重视,但确实高中阶段的艺术教育仍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这是第二次断层。

进入大学后,艺术教育就只剩下鉴赏课了。综观我国综合大学里的艺术类课程,多以“概论类”、“鉴赏类”为主,显性课堂仍然是多年来大学艺术教育的主要阵地,无论是美术鉴赏、音乐欣赏,还是经典影视作品讲解,都是学生们早已习惯的家常便饭。但这却是学校艺术教育与社会教育的第三次断层。

我们看看这三次断层,造成的主要原因大概是一样的:我们始终把“艺术教育”等同于“教育”。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普通的中国家庭,能够随时去听音乐会,能够将博物馆作为自己的周末之旅,当然,这里面有很多的原因,包括社会公共文化服务设施、经济基础、时间本钱等等,但理念的转变与意识应该是我们要改变的第一步。不同艺术教育环境的对接与自如转换,应当是我们在孩子成长过程中不断突破和改进的。

仔细想来,“艺术”是能被“教育”出来的吗?古往今来,我们鲜有听到某位艺术大家是因为“艺术教育”做的好,而有所成就的,过于强调艺术教育会使得很多学生仍然是像对待普通课程一样,对待艺术课程,尤其是对于综合大学的学生们。这样的结果就是:艺术类课程与其他课程并无两样,仍旧是讲台上、讲台下,仍旧是期中、期末论文提交,分数、考核、结课……那么,到底艺术教育课程是什么?我觉得,它的重点不在“教育”,而在“艺术”。它利用了最不一样的手段与过程,力求用“艺术”通往教育,从而达到塑造人、培养人的最终目的。从另一个层面讲,到了大学这个阶段,人的基本思维已经形成,尤其是经过了多年的应试教育学习之后,这个时期的艺术课程应该有所转变。

从大学的公共艺术教育角度出发,近年来,我有了更多的体会。我发现,越来越多的综合大学非艺术专业的学生,他们对待艺术是“饥渴的”,很多“高校学霸”学生告诉我,在他们最艰苦的高三岁月中,如果不是那几首乐曲的陪伴,他们无法想象高考生活带来的压抑心情。上了大学后,艺术类公共选修课程是最容易被哄抢的课程,当然,这里面会有考试轻松、课堂气氛轻松等其他原因,但毋庸置疑,他们想听音乐,想看画展,想知道在今天的时代里,经典的作品是什么?创新的作品在哪里?但鉴赏类、概论类的课程,传统式教学法的艺术课程,已经不能满足或提高他们的艺术兴趣。事实上,一方面,他们需要更加活态的、动态的艺术欣赏平台,他们想走进电影院、音乐厅、话剧场、博物馆,想去798,想去宋庄艺术中心,想进国家大剧院看看景色与风光,因为这些艺术的直观刺激与体验,远远比课堂上的几张照片来的震撼,这些隐形课堂往往更能给他们身心带来满足的艺术体验。另一方面,他们想进行艺术实践,想感受自己的艺术创造力,临摹、歌唱、舞动、拿起DVD……有着蠢蠢欲动的艺术实践冲动,但似乎无从展示。综合大学,应该更加考虑为他们寻找一个释放的平台。

因此,一方面,从政策而言,鼓励大学与戏剧院、大学与博物馆、大学与音乐厅、大学与艺术中心、大学与电影剧院,建立起一套长期的、稳定的合作关系,提供学生定期的走进艺术区,在老师的引领下,体验艺术;从可操作性层面而言,慢慢引导、开展隐形艺术课堂,并给予一定的支持与帮助。另一方面,从学校而言,建设一套具有隐形课堂的评估体制。对教师来说,在显性课堂与隐形课堂上,合理分配时间和课程量,并逐渐将自己的角色由于主导者、最具话语权者的身份,逐渐转变成引导者、参与者,将绝大部的主观能动性交给学生。在实践类课程方面,合理利用高效已有的艺术项目,如各高校都已经很成熟的合唱团、交响乐团、舞蹈团、戏剧社等等,这样的实践平台应该有所扩充,并努力做到“人人有机会”、“人人能享有”,轮流制方式参与其中,力求学生第二艺术课堂的丰富性。

综上所述,一方面,艺术教育本就是一个大范畴,个体、家庭、社区、学校、社会……不同领域的教育应当对接与联系,而不能分裂来考虑。另一方面,对于大学公共艺术教育而言,采取有效的、可实施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创新模式,应当是我们通识教育接下来要走的更远的路。

因此,我想说的是,从纵向而言,淡化艺术教育是要引起更加广泛区域的重视,防止断层,使其连贯;从横向而言,则要在大学阶段,不断进行具有创新模式的通识教育课程实践,从学生出发,以学生为本,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新型的通识艺术教育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