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因:画家、文学家
摘要:“我们这一代人中李泽厚是很杰出的,杰出在他不断有新的想法。”“如果学术界多几个李泽厚,我看局面就会大不一样。”“愿我们的年轻一代都能成为李泽厚式的学者敢钻敢想敢说钻得深、想得新,说得使人产生深刻的印象”。
年纪差不多的搞美学的人当中,我最佩服最喜欢的是李泽厚。
李泽厚在读大学时就参加了50年代的美学大讨论,而且成了美学三派中一派的代表人物。他早期的美学论集《门外集》就收入了这些参与讨论的文章。他说他对于美学是门外汉,乃因为他的门内专业是哲学。如果把美学只看作哲学的一个分支,他其实还是门内汉。他的美学著作和哲学著作一样受到人们的欢迎和赞赏。他曾长期在中国社科院哲学所美学室担任头头。应该算是得其所哉。
我和他第一次见面是在1979年召开于济南的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六五规划会议上。我想不到他竟是那么年轻虎虎有生气,而且显然是一个坦荡率真的人。我说:“见到你真高兴。”他说:“我也是。我们一道在美学组讨论时,他的发言常有独到之处。我在会上提出筹建全国美学学会的建议,他和大家都表示赞成。主持美学组讨论的中国社科院哲学所所长齐一和泽厚当时要我参与六五美学规划的制订,会后又要我参与全国美学学会的筹建,这就使我和齐一、泽厚在会中和会后有了较多的接触与联系。
我的《艺廊思絮》出版后曾寄他一本,他于1980年5月10日给我来了一信。说:“人有云,七宝楼台拆下不成片段。大作适与相反,片玉段金,砌成琉璃世界。可祝贺也。”
我的《中国绘画美学史稿》出版后寄他一本。他又来信说:“皇皇大著,当扫地焚香以读也。”
以后,在全国第一次美学会议上,在桂林山水美学讨论会上,……我们一道讨论;在敦煌和兰州由全国美学学会与甘肃省社科院联合举办的美学讲习班上。我们一道讲学一道游览早晨或饭后一道散步聊天。我的《中国绘画美学史稿》出版发行后,出现了多篇评论文章。有人发文除了肯定优点还指出缺点,主要是批评我的观点“左”了,但也说:“当然《史稿》是时代的产物。它完成于1970年,所以它的某些失误不能只由作者负责。”有一家文摘报根据此文摘要报道,并安了一个标题:《一部唯心主义美学史》,却又把我的《史稿》批评为“右”了。泽厚听说过这些情况,也可能看过这些文章。在我们的西北之行中有一天几个人一道散步时提到这件事。泽厚开玩笑地说:“批评的越多,你的名气就会越大了。我倒是认为,人家说好,固然应该把它看作鼓励而由衷感谢;人家说坏,只要是摆事实讲道理,也应该甚至更应该感谢因为那是一种更有效的促进。
那次西北之行中,泽厚有一次问我此后在美学研究方面有何打算?他说他个人认为我不妨就继续深入搞绘画美学的研究。那时和我合住在一套客房里的周来祥也说过:“第一部中国绘画美学史是你写的,你在这方面已占了优势,你是大可继续深入搞下去的。可惜我的兴趣不在于搞某一专题的小美学,而总想摸索着搞美化主客观世界的大美学后来又进而倡导了绿色美学,而没有听从他们的建议。结果有如野猪掰玉米掰了一大堆却一个也没啃到头。
泽厚写东西常常一遍成功不假修饰。我曾当面戏说他是“黄河之水天上来挟泥沙以俱下”。他笑了说他写文章“常常是一气呵成之后就拿去发表,字迹潦草得排字工人大喊头疼。难免粗疏,不足为法”。但他的东西实在有很多闪光之处。我曾在一篇文章中说:“我们这一代人中李泽厚是很杰出的,杰出在他不断有新的想法。”“如果学术界多几个李泽厚,我看局面就会大不一样”。“愿我们的年轻一代都能成为李泽厚式的学者敢钻敢想敢说钻得深、想得新,说得使人产生深刻的印象”。这篇题为《做人与做学问》的文章,收入了《审美试步》这一文集中。泽厚收到了我寄赠的这本书后,来信曾说:“其中一文对拙文又有美词汗颜之至,愧不敢当。”
已多年没和泽厚联系了,只知道他还是不断在钻研不断在出书,而且总是那么有自己的见解,那么闪光出色。
当我在抚摩着他送我的一些专著和翻看我们的几次合影时,我总深情地想到他。
愿泽厚活得更好。他也应该活得更好。
本文来源:《新安晚报》2001年6月9日。